沈卓然手拄拐杖,静静站在病房门前,他的目光追随着聂娟娟消瘦的背影,心中不禁涌起三十年前的记忆:当年,他也曾如此守在妻子的床头。此时,他满脑子只有一个信念:一定不能让这个曾与他探讨梵高、交流存在主义的女人,在严寒的病房中孤独地走向生命的尽头。
“您真是把她当成仙女来供奉,可我闺女可不是铁打的!”孙宝琴的嗓门如雷霆般响亮,让窗棂上的风铃都发出清脆的叮当声。回想起女儿丽娜婚前连葱姜都分不清的那段日子,如今却要同时忙于照顾公公与丈夫的三餐,手背上还留着被油锅烫伤的伤痕。去年除夕,丽娜蜷缩在娘家的沙发上,母亲一边剥着车厘子,一边送到她嘴里,而沈家的餐桌上,沈青正在苦恼于论文数据,沈卓然则在细心为兰花浇水。
聂娟娟病号服的口袋里,总是放着一块硬邦邦的烧饼。护工小张偷偷告诉别人:“沈老师每天都会变着花样给她熬汤,可聂老师连尝一口的心思都没有。”这个曾与沈卓然深聊《斐多篇》的女人,生活却简单到近乎清苦。她拒绝化疗,拒绝营养师为她准备的菜谱,甚至连孙宝琴送来的阿胶糕也不愿意接受——直到有一天在画板前晕倒,才让人知道她三天里仅吃了两个烧饼。
展开剩余55%“与其让爱成为彼此的负担,不如在最灿烂时刻定格它。”当聂娟娟在信纸上写下这句话时,窗外已经飘起了初雪。她回想起沈卓然为了照顾她,与儿子争执得血压飙升的情景;想起护工羡慕地说“沈老师对您比对亲生女儿还上心”;更想起孙宝琴的一句“您儿子金贵,我女儿可不是父母的心头肉”。
在机场安检口,聂娟娟最终回头望了一眼。沈卓然站在落地窗前,手中抱着她留下来的画册,里面夹着一片干枯的银杏叶——那是他们初次在美术馆相遇时,她随手捡给他的。此刻,她猛然领悟,真正的爱并不是朝夕相处的执念,而是在对方的人生即将落幕之时,依然能够给予他一片完整的月光。
当飞机冲上云霄,沈卓然在空荡荡的病房中读完了整封信。他终于领悟,聂娟娟用她的最后尊严教会了他:有些相遇如流星划过,能够在彼此的人生中留下璀璨的轨迹,远比强行将星辰拥入怀中更为珍贵。
发布于:山东省